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教授  赵南明

 

    熬过了十年浩劫的严冬，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经历了32年漫长的沉寂与空白，“生命科学”这株幼小但却充满活力的花蕾，终于在1984年的春夏之交，在人文荟萃、百花争妍的清华园重新出现并含苞欲放。这一年的6月，在工字厅东厅，校领导隆重宣布重新恢复中断了32年之久的生物系，并正式命名为生物科学与技术系，简称生物系。

 

    清华生物系曾有她悠久和辉煌的历史。早在1926年，清华大学就成立了生物系，她曾为我国培养和造就了一批著名的生物学家。在中国科学院生物学部历届的院士中，有30余位曾就读于清华或曾在清华生物系任教过。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清华生物系并入北大及其它院校后，清华大学的生命科学长期中断，沦为空白。而恰恰正在这32年内，生命科学却取得了有史以来最令人瞩目的进展：1953年，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奠定了分子生物学的基础，随着分子生物学以及生物工程学的诞生与发展，一场新的科技与产业革命正在全球兴起，其意义之重大，影响之深远，比之当年原子能、半导体和计算机的出现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纵观当今世界各国，几乎没有一所一流的名牌大学不设有很强的生命科学系，而在1/3世纪里，被人称为“中国MIT”的清华，却长期没有生物系，这显然是一个带有战略性的严重问题。

 

     粉碎四人帮后不久，1978年12月25日，在邓小平同志访美前夕，中国再度打开了国门，向美国派遣了50名首批访问学者，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受国家教委和清华大学的委派，我有幸作为其成员之一到了美国。第一年是在加州大学(Berkeley)物理系，在美国科学院院士、著名的华裔物理学家沈元壤教授的实验室进修并进行研究工作。在沈教授的鼓励下，在我们海峡对岸的新竹清华大学校友蒲慕明教授的热情支持下，第二年我转至加州大学(Irvine)医学院生理及生物物理系进修，先后曾在蒲教授及当时的系主任S.H. White教授的实验室工作。在此期间还曾去美国Brookhaven国家实验室短期访问与工作，及去日本参加有关国际会议并顺访了日本有关大学的生物物理系。在我们的青年时代，学物理出身的人大多崇尚量子论、相对论，而对描述性强的生物学长期是不重视甚至是不屑一顾的。改革开放后跨出国门一看，确实使我大受冲击，我发现：在美、日各国的名牌大学中，凡是最好、最新的大楼，凡是人才密集、设备一流、经费充裕的实验室，大多皆与生命科学有关。这和当时国内的情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尤其是清华，在生命科学领域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时间，我迫切地感到自己有责任尽早向校领导汇报此种感受，为生命科学在清华的恢复与重建奔走呼号。

 

    1981年4月我结束了在美国的进修回到了清华。恰恰是正逢其时。当时，国家正处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校领导正在讨论和制订学科规划。恢复理学院、创建经管学院、发展材料科学、重视生命科学等一系列重要的战略决策已经提至学校的议事日程。因此，我的汇报与建议很快受到了校领导的重视与大力支持。经过了3年的积累与筹备，1984年6月，校领导毅然决定，立即恢复与重建生物系，首先在清华内部宣布成立，并任命我为常务副系主任，陆懋荣、钟厚生为副系主任，鲍世铨同志担任总支书记，周昕教授担任系学术委员会主任。

 

    在复系、建系的草创阶段，确实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师资与物质上的困难，1952年院系调整时，原清华理学院相当多一批名教授调至北大及其它兄弟院校。由于工程教育的需要，在数、理、化方面仍有一批名教授留在清华。但是，生物系的情况却迥然不同，院系调整后清华生物系的所有教师、设备、图书、标本已全部彻底地并入北大。32年后，当要重新复系建系时，诺大的清华园几乎找不到一位科班学生物出身的教师，原有的生物馆亦早已改建成校医院，一切都必须真正的从零开始！

 

    怎么办？按常规的路子去走，哪年哪月我们才能赶上国内先进的院校？哪年哪月我们才能与世界先进水平接轨？

 

    “得人才者得天下”。只有建设并招募到一批优秀的师资队伍才有可能加快速度，尽早建成一流的生物系。于是，我向当时的李传信书记、高景德校长和滕藤副校长建议，能否能解放思想，加大力度从海内外招聘优秀的中青年人才加强我们的师资队伍，甚至可否大胆地聘任当时在美国加州大学任教的相当年轻的蒲慕明教授来兼任我们的首届系主任。没想到上述大胆的建议很快被校领导采纳，同时蒲教授亦热情接受了校领导的聘任。1984年9月，清华生物系正式对外宣布成立。回顾这段历史，我的心潮至今仍难以平静。16年前，我国改革开放的车轮刚起动不久，身处海外的蒲教授就能如此热情地帮助清华生物系进行复系重建工作，确实是非常的难能可贵；同样，清华的校领导，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能下决心聘任身处海外又如此年轻的旅美华裔学者蒲慕明兼任首届生物系主任，其胆识与魄力至今仍令我钦佩。因为这不仅在建国后几十年的清华教育史上没有先例，可能在新中国的教育史上亦无前例可循。虽然由于在美工作繁忙，蒲先生只在复系的前两年兼任系主任工作，但正是这关键的两年打下了我系今后发展的基础。聘任蒲教授兼任系主任这一决策并不是一种形式，而是一个实质性的标志与信号，它表明清华生物系从复系后的第一天起就立足于高起点，就强调要向世界一流大学的生物系看齐，就重视要向海内外广招优秀人才及加强与世界各国的学术交流与合作。除蒲先生外，美国科学院院士、哈佛大学的B.L. Vallee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G.H. Sato教授等都曾先后担任过我系的客座教授。此外，国内一批著名的院士和教授，如邹承鲁、杨福愉、梁栋材、吴?F、周廷冲、阎隆飞、翟中和、匡廷云等院士，以及林克椿、沈淑敏、黄芬、潘华珍、张宗炳、陈守良、张人骥等教授都曾先后担任过清华生物系的兼职教授或曾来我系讲课及帮助指导我系的科研工作。

 

    为了进一步改善和提高我系的师资质量，我们一方面从北大和中科院先后调入了郑昌学、刘祖同、曾耀辉、谢佐平、蔡国平等一批科班学生物出身的教授及青年教师，同时我们也有计划地将原来在清华学物理、化工出身后来转入生物领域的中年骨干教授如沈子威、张日清、曲长芝、徐育敏等，以及当年的一批青年骨干教师如周海梦、隋森芳、张秀芳、周玉祥、王希成、孙之荣、公衍道、段明星、屠萍官等分批派往美、德、日、英、意五个国家去学习和深造，以便博采各国之所长，提高我系的教学和科研水平。

 

    改革开放的有力措施，大大促进了生物系的迅速发展。1987年，在复系后的短短三年内，清华生物系就凭着它的特色和实力取得了生物物理及生物化学两个专业的硕士点，取得了生物物理专业的博士点，并被评为国家教委生物物理专业的重点学科点以及建立起生物膜与膜生物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清华生物系本科生的入学成绩从复系开始至今在清华各系的高考入学平均分中也一直名列前茅。

 

    “长江后浪推前浪”。当年与我一起并肩创系的大部分教工，如今已相继退休。但是，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国运的昌盛，清华生物系又面临了难得的机遇：为了落实江泽民总书记关于要在中国办好若干所一流大学的指示，王大中校长、贺美英书记等现任校领导对清华生命科学的发展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和支持，并且提出要在生命科学和医学领域争取有所突破这一战略目标。因而，近年来，生物系进一步改善了学术氛围和物质条件，进一步加大力度从海内外招聘和延揽各学科领域的年轻精英。目前，生物系已形成了一支十分精悍的教师队伍：全系教师总计43名，其中正教授25人，副教授14人，讲师2人，助教2人。近年来，从海内外招聘引进的人才就多达23人（其中17人来自美国、欧洲和日本，6人来自国内高校和中科院）。教师中45岁以下者达25名（其中教授12名，副教授9名，讲师、助教共4名），具有博士学位者达24名。全系的25位正教授不仅均为博士生导师，而且全都有在国外著名大学和研究所从事多年研究工作的经历（45岁以下的正教授几乎全部获有国外名牌大学的博士学位）。在他们中，有4人为教育部“长江计划”特聘教授，4人获国家杰出青年基金，3人获香港求是基金会杰出青年学者奖，3人是教育部跨世纪人才基金获得者，有4人获清华大学百人计划基金；有国家“973”重大基础研究项目首席科学家1人，国家“863”计划专家组专家1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项目评审组组长1人，教育部名牌课程负责人2人。此外，还有全国一级学会的理事长、副理事长各1人。

 

    弹指一挥间，清华即将迎来90周年校庆。经过16年的奋斗，清华生物系已经成为我国重要的生命科学的教学与科研基地之一。自1996年以来的短短3年内，全系在科学研究方面已获得国家及省部级奖12项，其中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1项，省部级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二等奖6项，三等奖4项。申请并授权专利2项，受理专利申请18项（其中10项是国际专利）。1999年，在国家教育部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组织的关于“全国理科（生物学）基础科学研究和教学人才培养基地”的专家评估中，清华生物系被评为A，是全国三个优秀基地之一。另据2000年1月14日“科学时报”公布的“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统计结果，1998年清华生物系发表的为SCI收录的论文总数已在全国高等学校的生物系中名列榜首。在今年的2月29日，生物系的年轻教授程京曾应邀到国务院向中央领导们作关于生物芯片的科技讲座，获得了朱?F基总理和李岚清副总理等国家领导的高度重视与支持，已由国家计委、科技部和有关方面联合出资3.9亿人民币建立了生物芯片北京国家工程研究中心，程京教授将是该中心的主要技术负责人。另外，由饶子和、周海梦、陈应华、昌增益等一批中青年教授联合组建的蛋白质科学实验室亦已于今年9月份被正式批准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回顾16年来的复系建系历程，可以说清华生物系是改革开放的产物，她的诞生、成长与发展始终与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发展同步。虽然在国家、教育部及校领导的支持下，在全系教工的努力下，清华生物系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和成绩，但与世界一流的生物系相比，我们仍有很多差距。任重而道远，我相信在清华100周年校庆时，清华生物系必将会以更多、更大的成果向母校汇报！